2010年10月2日 星期六

『第七章』難忘的大事篇

七十而惑總算沒白活
在紐約與左派打筆仗
打跨了「華埠導報」
 
1975年初,我應聘到香港星島日報系的美國紐約市分社任城市版主編,當時在美國出版的華文報,日報在中午出報,版面因缺乏編輯與排字的人手,都是固定的格子,撰稿人必須依格子可以容納的字數發稿,有如填空,對新聞報導或評論的限制性很大,不能發揮應有的功能。我在世新就學時,曾受過排字與拼版訓練,於是從採訪、撰稿、下標、編輯、排字、拼版、一手包辦。因為版面活潑有變化,又能充份表達新聞性,大受歡迎,報份銷數節節上升,高達一千七百多份,迫使其他僑報也祇能改版因應!


紐約華埠(也稱中國城或唐人街)有十多家報紙,其中較有歴史的報紙,多數擁護中華民國,立場反共,稱為右派!反之就是「左報」,雙方不但競爭,更且鬥爭!星島日報總公司董事長胡仙女士是反共的,與國府高層関係深厚,但紐約分社由在台政大新聞系畢業的香港僑生蘇國坤〈音譯〉承包,與他同學的費立濤、蕭文璧主事,三人都是中間偏左、較親中共!其時中共文革正由江青當紅,星島常常刊載左派文人的歌頌文章,算是右派中的左報!
左報中有一份《华埠導報》是左派的指標,內容就是歌頌中共,攻訐國府,我常在星島副刋具名評擊。到了1976年初,該報刊出趙浩生的文章,竟喊出〈江青萬歲〉的口號,星島也刊出趙浩生解放臺灣: 「快了!快了!」一文,我就以「慢來!慢來!」為題撰文駁斥,竟招來左派文人韓素音、花俊雄、王浩等卅多人在《华埠導報》群起攻擊,我則在星島回擊、大打筆仗,造成我與蘇、蕭、費共事的不愉快!其後《华埠導報》在江青跨臺之前二週,竟發行了佔10個版面的『批判阮大方專刊』,並在報頭下宣佈: 「本報己完成階叚性任務即日起停刊」的聲明!這份報刊,我原來保留一份作紀念,却在數度搬家後遺失了!

為華商抵制黑手黨剝削竟被左派誣指為
〝中國城教父〞
我在星島工作時,正值中共在大陸的〝文革〞鬧到不可開交之際,報社內,社長蘇國坤和他的好友校友費立濤、蕭文璧夫婦是比較支持中共的〝左派〞,他們三人是掌控報社的鐵三角,其他報社同仁,多來自港、台兩地,尤其是排字房的同事如孫唘堂、沈漢征等可以拼版的高手,均曾在臺的「中央日報」、「新生報」工作過,堅决反共,迫使不會排字的三人,在寫稿時對於過於媚共的詞句不能運用表達,編輯部與排字房,經常為此不鬧愉快,士氣低迷,我成了中間協調人,而且在華埠大遊行後,報份穩定在1700份以上,逐漸成長,己是華埠第一大報,使我在報社內有了發言權!
我們在截稿後,午餐前談話,他們對文革的期盼與解讀,成為我們辯論的焦點,我與左派的〝華埠導報〞打筆仗,他們反對,我報導美東華人的活動,他們干涉,甚至我報導劉大中博士患癌,其妻陪他到上城汽車旅舘服毒偕亡,我用「在天願為比翼鳥」作標題,也被批評是封建陳腐!相處愈來愈不合拍!我在許多報導文字中,尤其是對中共在華埠見縫插針、製造紛爭的統戰手叚,大加撻伐,讓蘇社長遭到極大的壓力,終於在他宣佈要將報頭日期由民國紀元改為西元紀元的决定時,爆發了正面衝突,我與孫啟堂,沈漢征等持反對意見的同仁,當場辭職,即刻走人,大出蘇國坤的意料之外!眼看當天就可能無法出報,蘇在一個多小時的求援無門之後,才到我們常在飲早茶的茶餐廳來找我們談判,同意暫緩,大伙回報社趕工,在午後二時許-較平日延後了二小時,才能出報!此事過後,左派對我更為痛恨,盡管我也寫文章評擊國府,他們十分清楚這是我反對極權的原則,與他們不是同路人!我也清楚我在星島的工作,隨時可能被〝炒魷魚〞,在美國失業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內子李月榮當時懷了小女念琴,她知道我不會為生計低頭,就自行去接了在家中〝串珠珠〞的家庭手工,以防萬一!
 同時,因為我在發動「華埠反對警察暴力」遊行的過程中,不斷的專訪各方面有影响力的人士,包括許多〝老外〞,因此對我初來乍到的華埠有了深層而且多方面的瞭解與認識,對華人寄居異鄉的辛酸、艱苦及被剝削、欺侮與踐踏,愈感不忿,更對華人內鬥內行的懼洋媚外的〝民族性〞深覺痛心!所以當我瞭解到整個華埠有許多幫派,但是所有商家都還要向【黑手黨】支付保護費,由【黑手黨】開設的清潔公司以收取清運垃圾的名義收費,以餐舘為例,每張座椅定價每週美金五元!各行各業,各有規定!行之有年,竟成陋習,使華埠商家增加不少的經營成本!
當時是愛賓市長在任,是紐約市治安的黑暗期,【黑手黨】有五大家族,華埠與隔堅尼街的〝小義大利城〞是屬於同一個家族的地盤,他們與五分局的警方水乳交融,互為表裡,所以當我在發動反警察暴力時,主持華人製衣工會的猶太裔理事長派瑞就私下叫我小心,事實上【黑手黨】的成員〈當時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也有人對我表示関心,叫我要得罪警察,直到我正式離開星島,考上私家偵探執照,在華埠開設『孟代爾保安公司分公司』後,與【黑手黨】談判時,才瞭然他是為五分局來勸我的!
我能簽到『孟代爾』〈Mandel〉的分公司合約,是在一次聚會中認識了退休的探長孟代爾,他是個貓王迷,有了相同的話題,就交上了朋友!
据他自白: 他因公負傷,提早退休,從私家偵探到經營保全公司、垃圾清運公司等事業成為小富翁,當時未被恐佈份子炸倒的〝世界貿易中心建築群〞就是由該公司負責保安工作!
他是義大利裔,我們不免談到【黑手黨】,他告訴我: 義裔進【黑手黨】,必有血統渊源,否則就當警察、警界另一大族群是愛爾蘭裔,【黑手黨】成員多與愛裔警察打交道,就是避免被臥底!我想起了五分局長與所属大部份是愛裔,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在我决定向星島辭職前的週末,她的妻子安自新澤西州住處進城採購,找內子作賠聊家常,他們夫婦都特別喜歡小兒念中,每次來就耍請他吃牛排,所以晚間兩家人聚餐,我告訴他辭職後必須到外州謀生,他主動表示基於我在華埠的人脉,何不為他開一家分公司,於是就說定了!
我們依規定辦妥了簽約手續,分公司在我考上私家偵探執照後,租用攞也街47號一樓開張!新任的五分局長是孟代爾的舊屬,親來祝賀,表示支持,我請了一位來自香港的餐館合伙人陳漢負責業務,因為他出示曾任香港某保全公司副總的經歴給我看,而得到這份工作。我們提供客戶的服務收費亷宜,如餐館業每張座椅每週收費美金2.5元,服務包括接通報警警铃、大夜班巡邏及清運垃圾!
孟代爾派到華埠的保安人員,都是波多黎各人,全部帶槍、雙崗因此很快建立起口碑,陳漢很努力,半個多月就簽到五十幾家客戶。
正在興頭上,派瑞來了,面色凝重的告訴我: 「你的腦袋有標價啦!」我故作鎮定問他是什麼價碼?「十萬」這是華埠一戶標準公寓住宅的價格,我在星島的週薪125元,保安公司是週薪500元,我笑說請你放話叫他們加到百萬吧!不過我從此帶槍,也不再單獨行動了!
分公司營業甫過二個月,【黑手黨】的〝那位朋友〞與我在午餐的餐館〝巧遇〞,向我表明身份,並傳話說「大老闆」要在本週六請我晚宴,地點在布魯克林家中,我知道不能拒絕,更不能不去,祇得應承,下午就趕到世貿中心總公司,找孟代爾商量!他說「大老闆」是弗瑞法萊特,是這個家族的教父,已過六十歲,與他是舊識,教我服裝整齊,繫上公司章的領帶,注意禮節,他說義裔【黑手黨】與華人傳統幫派一樣,最重面子,祇要給他面子,自己又不失面子,就不會有問題,對任何要求都說要回來請示,一定會出事!
我週六赴約,果如所料,飽餐而歸,因為在他家中看到張大千的一幅山水,就以此話題發揮,談當代華人畫家,他居然也收藏了汪亞塵的鱼與一些普通的字畫,都是華埠朋友贈送的!送客出門握手道別時,他才說﹕今天很愉快,請告訴孟代爾先生,你們在華埠的收費標準,漲價20%歸我!
我回到華埠分公司打電話給孟代爾,他說明天見面再談!我領悟到在美國也不是享有完整的〝沒有恐懼的自由〞!

於是我為華埠的商家省了40%的開支,我是〝教父〞麼?
  〝教父〞之稱是紐約「村聲」
Village Voice〉週刊給我的封號!
在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之後,取代我國席位的中共代表團大量進用自臺赴美因保釣運動而親共的〝左派〞到聯合國工作,紐約華埠成了他們的聚滙地,人數愈來愈多,力量也愈來愈大,成為與反共的僑胞對峙的勁敵!
當時每年從國內到紐約去宣慰僑胞的影歌星團,定在西百老滙街的電影院演出,一連數天的入場券十分暢銷,開演前例必唱國歌,傳言有左派團體放話耍去鬧場,時任紐約總領事夏功權就僱請我們公司派保全人員到場維持秩序,及保獲團員安全,雙方簽約依商業常規處理!幸虧夏功權事先謹慎,首演就有人帶鞭炮入場,被保安人員制止!次日下午場就有〝左仔福青〞份子在場外對空鳴槍,又遭保全人員拔槍相對才匆匆離去!
平日夏功權來華埠公幹,為避免左仔的騷擾,也會請我們公司派保安人員隨同,當時我們派遣帶槍的人手每小時收費美金7.5元,總領事館均依約付費,此外公司並沒自總領事館取得分文額外的金錢!但外界看來似乎夏功權代表國府與我們公司有特殊関係,完全是猜測之詞,何况我對國府駐組約新聞處長陸以正的官僚作風十分不滿,曾撰文評擊是紐約華文報界同業衆所週知之事!
導致左派必去我而後快的導火線是當時最早向左轉的崇正會,計劃在「十一」中共國慶日,在該會會所大樓前舉行升旗儀式; 崇正會是客屬鄉親約會館,列名中華公所七大僑團之一,動見觀瞻,影响極大,成為話題,我在茶樓與朋友談及此事時,我開玩笑說: 「很好啊!我會請樂隊去為他們奏樂,不料第二天各報均刊出崇正會的申明:〈十一升旗〉並無此事!原來有人傳話加油添醋,崇正會召開緊急會議,担心肇成事端,决定取消!
事後近月紐約知名的前衛左傾刊物「村聲」週刊即大篇幅報導〝國民黨的代表夏功權幕後掌控我們公司,我們公司又以合法掩獲非法,實際上是集合華埠地下幫派成員以威脅恐嚇華埠商家居民親共的『政治黑手黨』,我這個分公司負責人就被稱為『中國城教父』,此文一出,調查局立刻上門搜索,陣仗不輸電影情節!我在皇后區的家中也未倖免,來查的幾名調查員,看到我住在廉租屋狹小的地下室時,不敢置信的問我: 「你真的是中國城教父嗎?」一位土生的華裔調查員竟脫口用廣東話說: 「有冇搞錯啊!
調查局也在華埠隨機向商家及居民查訪,歴經一週,給論是完全沒有可以懷疑我們公司與地下幫派有金錢往來勾串的証据,總領事館付給我們的服務費用,手續清楚,帳目明細,而且金額不大,不到我們公司份5%而己!
孟代爾對此十分氣氛,就派人到「村聲」去查,才知道起因是一名名叫〝John Wong〞的土生華裔自由撰稿人,提供的初稿,並引導該報記者到華埠訪問了崇正會等一是親中共的商家,才作成報導,我見過〝John Wong〞,中文名王X清〈中間這個字忘了〉,常到星島去找蘇國坤,和我們聊天,他不太會說國語,完全不會粵語,也不住在華埠,也不在華埠工作,他撰寫的文初稿內容資料從何處取來,不得而知!
我們在查訪的同時,也在思考今後如何做法,不料還未决定,全球知名的「紐約時報」竟在第一版首頁也做了報導,孟代爾表示他是生意人,不願被捲入華人政治鬥爭,决定関閉華埠分公司,由於他不願意去函向「村聲」及「紐約時報」更正辮駁,使我直到今天,才有機會公開說明: 我不是「中國城教父」!

在紐約發動華埠罷市
反警察暴力包圍市政府大遊行

19752月,我到「星島日報」紐約分社工作,任〝城市版主編〞。該報當時是全球最大的華人報業,總社設在香港,董事會主席是胡仙女士,紐約分社負責人蘇國坤,持有分社30%的股權,以香港僑生身份畢業於臺灣國立政大新聞系,返港後就職於香港總社,因移民美國而取得在紐約經營分社的機會!當時的銷路報份不足一千份,由於有別於在華埠具有歴史的「紐約日報」、「華美日報」等傳統的華文報,在保守的華埠競爭,十分辛苦!
我於當年四月杪某日午餐後,在管轄華埠的市警五分局門前,目擊一位白人駕車撞及前車車後保險槓,前車駕車者是一位瘦小的華人青年,下車察看,與肇事者理論,正爭執間,五分局內走出ニ位穿制服的警員﹔在與兩人略作交談後,就把這位華人帶進五分局,未幾,另一位警員出來,把他停在路中間的車開走,白人駕駛則自行駕車離去!時值午餐過後,這條狹小的單行道,本己被他們的車堵住,這才恢復通車!
我在五分局門前,與一位認識的警員一起吸烟聊天,久久不見那位華人出來,覺得奇怪,就掛上記者証,推門而入,當場看到那兩名警員正在穿堂後面的小房間中毆打他,我大叫住手,並衝進小房間去拉這名華人,可能是我叫聲太大,另外幾位警員從各自的辦公室跑出來查看,我向一位警官指控那兩名警察打人,他們却指控此人是華埠幫派份子,正在追查前科,責我妨礙公務。但這位華人說他是香港來美深造的留學生,名叫姚揚勳〈Peter Yao〉來美不久,在下城區一家公司打工,任設計師,否認是幫派份子,祇是到華埠來買中國菜外賣,踫到這起意外!
由於打人的兩名警員指我妨礙公務,我意識到事態嚴重,當場致電中華公所主席李文彬〈M.B.Lee〉請他到場,中華公所與五分局是近鄰,轉個灣就到了,李才進門,分局長也趕回來處理,打人的警員要求我們先錄口供,再辦交保,我立即申明要通告媒體﹔包括N.Y Times及各電視台來採訪,僵持到下午四時許,我們才離開五分局。我立即陪姚去曼哈頓醫院驗傷,照片顯示,他除了頭、臉及鼠蹊部外,幾至體無完膚,全身淤傷,拿到驗傷報告及照片副本,己是過了晚餐時間,我回到報社加班發稿,並且親自檢、排字,拼版,做成一版頭條,抗議警察暴力、要求警方道歉懲凶。次日,報紙大賣,但加印的五佰份賣完,甚至連〝試報〞的二佰多份也出清!
消息傳播,華埠為之震動!華埠僑領們找我到中華公所談話,才知道超過百年歴史的華埠發展,與警察的関係錯綜複雜,甚至有共通利益,有些〝僑領〞甚至對我說:姚揚勳來自香港,也不住在華埠,你己為他出了氣,為了華埠居民與警察今後的和諧関係着想,就此收手吧!
由於我曾在香港讀小學,能說流利的廣東話,他們一付自己人長輩交待的口吻與鄉愿的自私想法,逼我當場表態,直接拒絕了他們的要求,申明一定會繼續報導這條新聞!
接着我致電五分局長要求專訪,被他拒絕!但在隔天他却來電約談,不知道是因為我又具名發表了呼籲華埠居民要相信美國法治、人權立國精神,不要隱忍警察暴力的專欄,還是〝僑領〞告訴他我願妥協的態度!我們在他的辦公室見面,他先要求談話與內容不能公開,我說: 我是新聞記者,現在為警察打人的新聞採訪你,我可以用紀錄問答的方式作報導,但不能不公開!他立即强硬表態說〝無可奉告〞,随即開門送客!次日,我把經過發稿刊在報頭下,並配上邊欄,愈加引起讀者的注意!
如此,我每天一篇專文,呼籲華人團結起來,制止警察在華埠使用暴力,也每一天訪問一位〝僑領〞寫出專訪,並配上相片,成為當時華埠茶室餐舘的熱門話題,情勢蓄積待發,始終支持我的李文彬終於在民氣可用的當口,在中華公所例會中通過提案: 由「中華公所發起抗議警察暴力華埠罷市大遊行」,時間定在1975519日上午9時,遊行路線自華埠出發,目的地是紐約市政府,向市長愛賓提交抗議書,提出嚴懲打人的二名警員,須移送法辦、撤換五分局分局長等九項要求。這是紐約華埠開市一百七十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歴史性大事,經過媒體報導,美東各地華人從各處自動自發趕來支援,各地中華公所這次真是團結合作,也自費包遊覧車接送會員來回紐約!
519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氣温適中,參加遊行的人數,愈聚愈多,由中華公所全體理事分別担任各隊領隊,各會舘主席、各業公會會長也都負責帶領自己的隊伍,按英文字母排列順序於上午10時整,總指揮李文彬的指揮車嗚笛出發,由於參加的人數近三萬人,隊伍三人成排,以免阻碍交通,所以當李文彬到達市府廣場時,大隊還有4/1的人,尚在華埠內原地等待出發!
大隊在午前完成對市府形成四面合圍的態勢,李文彬的指揮車車頭正對市府正門入口,用擴音器向群衆發表演講,由於申請的是遊行許可,群衆不可以停下來站着,必須繞着市府打轉,依序前進聽講!華埠各〝僑領〞輪流上車亮相演說,最後才是被打的姚揚勳上車報告事情經過,這是我第二次; 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直到下午三時許愛賓市長被告知: 如不出面接見,遊行隊伍絕不解散後,才請華埠領袖由李文彬帶領幾位代表進入市府會議室會見,約半小時後,愛賓送代表們走出市府,登上指揮車,向群衆發表談話,承諾接受中華公所提出九點要求中的七點,并當場向姚揚勳表示歉意!
李文彬立即宣佈隊伍不得就地解散,仍須維持原來隊形回到華埠!他這個得宜的處置,使中西各媒體在報導時不約而同讚揚這是紐約市前所未見有始有終有秩序的群眾運動,替紐約的華埠做了一次最好的宣傳!
而在這次遊行掛上〝總宣傳〞紅錦帶的我,ニ年後才知道自巳被聯邦調查局〈FBI〉列檔盯上了!
由於這次遊行是因為我鍥而不捨的在報端斷報導,又與持反對意見傳統報業打筆仗、評擊自私又鄉愿的〝僑領〞,更不斷呼籲讀者寄信或打電話給中華公所而凝聚成一股「華人不再做二等公民」的激憤之情﹔才能吸引華埠商家、居民與不同階層、會所的人,摒棄成見共同支持參與而成的!我第一次感受追求公義正確的輿論力量是沛然莫之能禦的!更是第一次感受到言論自由的大環境是如此值得珍惜與維護!

首創報業「工商服務部」一時稱盛
我於民國569月在經濟日報工作,因報導〝琉球問題〞,致使報紙被〝最高當局口諭〞停刊了四天,復刊時被調跑工商新聞,採訪對象,就是公司行號,在當時由於報禁,各報都被政府節省進口新聞用紙為由限止發行張數,真是「篇幅寶貴」!所以全國31家報社,從來沒有一家刊登公司行號的動態報導,我是全國記者中,唯一的一個專責採訪公司行號的「新聞記者」!

我也瞭解到這是王惕老與報社高層長官保全我的善意,用以向執政黨第四組作交待,表示我也受到處分了!由於父親任中日報社長時,因抗議蔣介石為宋美齡說該報刊登她的相片不好看而指責中央日報憤而辭職,理由是〝不作家臣〞!使掌控文工會的陶希聖、馬星野、曹聖芬等一班拍馬屁的御用文人十分難堪﹔我在聯合報採訪新聞時,又開罪了陶希聖,所以我本認為我極可能要為專稿負責被開除;但王惕老据理力爭,我才能被放在〝冰箱〞裡避風頭!因此,我十分用心投入工作,在二個月後,就提出設置公司行號動態新聞報導專用版面的建議,幾經爭取,才讓總編輯劉潔先生同意劃出四批約三千多字的版面﹔置放「工商服務」刊頭,指定由副總編輯吳博全負責督導,不過兩週,由於稿件爆滿,也帶來了不少廣告,因此,把版面擴充為八批,也增加了陳琮一起採訪,三個月後,工商服務部正式成立,由吳兼主任,版面也增加到整版二十批!吳也開始引荐了許多同事進入報社,工商服務部成為經濟日報的主力,佔了四個整版一大張的篇幅,收入大增,使經濟日報轉虧為盈!國內各報紛紛跟進,也都先後成立了工商服務部,一時稱盛!

什麼是「工商服務」?用現代語言表達: 就是置入性行銷!其後在新聞媒体界泛成災,大違我意,不知我該不該負〝罪禍首〞的惡名?! 

插天山探險隊 完成升旗壯舉
全體歡呼聲中升起國旗
今日下山與野營隊會師
【幼獅社記者阮大方復興鄉十一日電話】
經過三天的艱苦攀登跋涉,戰訓插天山探險隊全體隊員,終於今日中午征服了這一座素以險俊著稱的插天山,全體隊員並在山頂熱烈歡呼中升起一面壯麗的國旗。
該隊是於今晨八時半自水場開始攀登北插天山與搭開山,經過三個小時的攀登,歷經許多有驚無險的場面,終於在十一時廿分踏上這一座人跡罕至的插天山最高峰,同時舉行升旗典禮,使美麗的國旗飄揚於海拔一九六公尺的主峰上。隊員們在這個探險的目的地用完午餐後,於十二時十分開始下山,踏上歸途,經過營地、下宇內等鄉村,該隊一行今晚將在復興鄉的義盛國校宿營。
這一支由三十九位富有冒險犯難精神的青年所組成的探險隊,是由陳茂修率領,於本月六日目台北出發至烏來,但七日就碰上崔絲颱風,乃被困於烏來一天,而於八日清晨不顧暴風雨後的山路泥濘崎嶇,踏上了艱辛的征途,途經草澤、斷橋、絕壁、斷崖,這一座向以氣候惡劣與山勢崎嶇著稱的無人山,終於被一群具有大無畏精神的中國現代青年所征服。
該隊明日將在復興村展開訪問山胞活動後將至角板山與角板山野營隊的另一群青年朋友會師,然後返回台北。
1960-08-12/聯合報/09/暑期戰鬥訓練專刊】450
說明: 此文是現在的唐達聰夫人趙堡執筆,當時她在【幼獅社】任內勤編輯、賢伉儷先後編過我採訪的報導,機緣難得,選刊以誌兩家渊源深交!
我們征服了插天山

在插天山巔的雲海中,山風拂面生寒,髮絲隨風起伏,白雲深處,眺望河山,蒼松翠竹,令人神往,突出在雲海中的山尖,有若羅列在波濤洶湧大海中的島嶼;而青山白雲,亦相映成趣。
耳畔傳來同學們興奮的歡呼聲,抬頭仰望,美麗、莊嚴的國旗,已在山頂冉冉升起,三天來的願望,終已達成。數十小時的緊張行動,這時也感到一陣飄然的輕鬆;經歷過許多次努力奮鬥後成功的愉悅,絕不是局外人所能體驗得到的。
興奮的踏上征途
八日午飯後,大伙正在整裝待發的時候,突然接到總團部的通知,「行期因颱風關係延緩。」卅九個人,個個垂頭喪氣,在萬事俱備,連東風都不欠的情況下,居然不能成行,怎麼不叫人難受、洩氣呢? 
幸好「崔絲」小姐對寶島垂憐不深,芳蹤來去匆匆,九日早上,陽光普照,飽餐一頓後,大隊沿著台車道向首站-福山村進發,過了入山檢查哨後,車道路被颱風破壞的情形更厲害,許多地方都被激流沖斷。我們涉水踩石而過,球鞋踩在浸滿了水的草澤裏,寒從腳下起;上面太陽的熱迫得混身是汗,苦不堪言。
深山露宿無法安眠
在福山暫宿一宵,清晨七時,繼續向征途邁進,上午睛空萬里,驕陽迫人。中午十二時在激流附近用飯,大家拿出便當,飯後以山水解渴,稍息二十分鐘,又拔隊前進。到了下午三時左右,氣候發生變化,濃雲密佈,在林中小徑行走,頗感不便,領隊下令紮營準備露宿。在插天山北山腰的水源處,找好營地,三人一組,架起帳篷,同時炊事也埋鍋造飯。煮的是白麵條,除了鹽以外,一無作料,可是對經過艱辛跋涉的同學們,實在無異於珍饈了。三大鍋的糧貪,頃刻之間全部報銷。
大伙剛要就寢,聽說山胞造茅屋,一個個都鑽出來看。四位背負行李的山胞,拿著刀,砍倒幾株樹,把一頭削尖,插在地上,再用草索、樹籐紮上橫木,覆以草葉、雨衣,前邊升了堆火,既不用褥,也不蓋被,這種吃苦的精神實在值得欽佩。 
晚上睡的是美式帳篷,進出口是個長僅及膝的大洞,出入都要手腳並用,有一位同學說:「我們山還沒爬,都先成了烏龜,出洞進洞,都要四腳著地。」由於質料很薄,外面大雨,裏面小雨,加上從地上滲進來的露水,篷子裡成了水窪,這一宵就等於泡在水裏。
斬荊披棘勇往邁進
六時起身,收拾停當,飽餐戰飯後,開始真正的登山行程,路,是人走出來的,山腰以上本來是沒有路的,這群探險青年們兼了開路英雄的差,一手拿刀,一手執杖,背著行囊,砍荊棘,去雜樹,沿路留下標誌。幹事巫先生,一馬當先,越激流、渡險崖,率領全隊上衝。大伙過獨木橋,爬大樹根,一鼓作氣向山頂走。一路上儘聽到有人喊:「啊喲!」、「好痛!」,準知道又有人摔了一跤,或者被樹枝或岩石割破了皮,可是誰也不落後,個個抖擻精神,邁著大步前進。走一小時休息五分鐘,有人問:「還有多久?」領隊就答:「半小時!」就有人說:「半小時,好,『走』」,一聲「走」,大伙轟然響應,前呼後喊,聲震山谷,片刻,又過了一大段路。再休息,再問,再答:「半小時」!再一聲走,再一次雷鳴!再一次前進。不到兩小時,就到了預定攀登山頂的出發點-暗布。比預定時間早了一半。
原始林中蛇行而前
大家放下背包,結束妥當,領隊一聲令下,大伙手腳并用,在不見天日的原始林中穿行,有時候,手抓老藤,身仿泰山飛渡石崖,有時候,腳踏青石,胸腹著地,蛇行而前,有時候,飛身上竄,登上絕壁。看到這群小伙子,冒險犯難,力壯身強的樣子,誰敢說中國人是東亞病夫,誰敢說中國人體格比西方人差? 
迂迴曲折,泥濘崎嶇,草木蔽天,蛇獸叢生的山峰中,出現了一隊青年,他們正以無比的決心,毅方和大自然搏鬥,他們要以中國青年大無畏的精神來征服「插天山」。
一鼓作氣登上頂峰
雲開日見,潑開了高可及人的叢叢茅草,我們看了山頂--一塊令人嚮在的土地,一步,一步,再一步,我們就可成功。可是,擋在前面的山藤、野樹、雜亂無章,糾結而生,使我們遇見了最後,也是最大的困難,「這能使我們洩氣?懊喪!這能使我們昆縮?退卻嗎?不!絕不!」拔出刀,砍一下,走一步!當走在最前面的陳領隊發出第一聲歡呼時,歡悅像電流般,迅速的通過了每一個人全身的細胞。
【幼獅社隨隊記者阮大方】
1960-08-13/聯合報/10/暑期戰鬥訓練專刊】
說明: 這是我生平第一篇刊登在【聯合報】的專欄,
彌足珍貴。雖然現在重讀,〝有夠爛〞!當時對我却是莫大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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